几天过去。
山林里，宋玉检查着新设的陷阱。一处向阳的山坳，几棵粗壮的歪脖子树间，藤条绷紧，巧妙地连接着一根充当杠杆的横木。触发机关藏在厚厚的落叶下，只露出一小截不起眼的绊索。
这是他琢磨出来的吊绳陷阱。
他拨开落叶，仔细查看了机关的灵敏度，又抬头看了看绷直的藤条和被拉弯的弹性树枝。一切妥当。
这几天，他一共做了三个这样的陷阱，分布在野兽经常出没的几条路径上。
又绕到另一处陷阱。
远远的，就听到一阵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，夹杂着树枝刮擦和藤条勒紧的“咯吱”声。
宋玉脚步一顿，眼神锐利起来。
他拨开挡路的灌木，走近。
一头壮硕的野猪，至少两百斤往上，四蹄离地，被一根粗壮的藤索紧紧勒住后腿，倒吊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。藤索的另一端，连着被巨大拉力绷成弓形的另一棵树。
野猪还在拼命挣扎，獠牙外露，发出愤怒的嘶吼。藤索深深陷进它后腿的皮肉里，但韧性十足，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。
“搞定。”宋玉吐出两个字。
这吊绳陷阱，效果拔群。
他从腰间抽出那把用了许久的柴刀。野猪被吊着，挣扎的幅度虽大，却够不着他。
宋玉绕到野猪侧面，避开它甩动的脑袋和前蹄，看准时机，柴刀精准地刺入野猪颈部的大动脉。
一股热血喷涌而出。
野猪的挣扎渐渐微弱，最后只剩下抽搐。
宋玉等了一会儿，确认野猪死透，才上前。他先砍断连接弹性树木的辅助藤条，让野猪的尸体缓缓降落到一半，方便操作。
初步放血，去除内脏。这些东西如果不及时处理，很快就会败坏肉质。他动作麻利，柴刀在他手中，虽不比专业猎刀，但也使得顺手。
内脏他没打算要，就地掩埋，免得引来其他猛兽。
处理完这些，野猪的重量也轻了不少。
宋玉走到不远处，那里藏着他提前放在这儿的家伙什——一辆简陋的木推车。两根粗木做主梁，中间铺着几块削平的木板，下面安了两个用硬木截面打磨出来的、不太圆的轮子。看着磕碜，但拉个一两百斤的东西，走慢点，问题不大。
他费了些力气，把处理过的野猪尸体弄上推车。用藤条捆扎结实。
看看天色，还早。
他推着车，吱吱呀呀地往山外走。这车轮子不给力，推起来比想象中费劲。
选了条相对平缓的路，但依旧是坑坑洼洼。
推了约莫半个时辰，宋玉额头见了汗。他停下来，靠在一块大石头边歇脚，顺手从水囊里喝了口水。
山风吹过，带着林木的清香。
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。这是一片他之前没怎么深入过的区域，树木更加高大茂密，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腐殖质。
歇够了，他直起身，准备继续推车。
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，身体晃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山壁上凸起的一块岩石。
“嗯？”
手掌下的岩石，触感有些异样。不是普通山石的粗糙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略微有些冰凉的质感。
宋玉低头看去。
那是一块深褐色的石头，表面不平，嵌在土壁里，只露出一角。但这一角，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泥土和岩石要深沉得多，在阳光的斜射下，隐隐泛着一种暗红色的光泽。
他蹲下身，用柴刀撬了撬。石头嵌得很紧。
他又加了把劲，将柴刀的刀尖插进石头和泥土的缝隙，用力一别。
“咔嚓。”
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被他撬了下来。
石头入手极沉，比同等大小的普通石头重了至少一倍。断面不规则，呈现出一种暗红到近乎黑色的色泽，细看之下，里面似乎还有细密的金属光泽颗粒。
宋玉把石头翻来覆去地看，又用柴刀的刀背敲了敲，发出沉闷的声音，而不是普通石头的清脆声。
他站起身，仔细观察那块石头被撬走后露出的岩壁。
不止那一块。
顺着刚才那块石头的位置往旁边延伸，一大片区域的岩石，都呈现出类似的深褐色和暗红色。有些地方的泥土也被染成了铁锈般的颜色。
宋玉走到几步外，又找了处地方，用柴刀刮开表面的浮土和植被。
下面依旧是那种沉甸甸的、颜色诡异的石头。
他沿着这片山壁走了十几米，不时停下来查看。
这片异常的岩石带，至少绵延了二三十米长，厚度未知，但从裸露的部分看，相当可观。
铁矿石。
宋玉脑子里冒出这三个字。虽然他不是地质专家，但这种比重、色泽和质感，十有八九错不了。而且看这规模，储量恐怕小不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。清凉的山风灌入肺腑，却压不住心头那点细微的火热。
这地方，相当隐蔽。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和陡峭的山壁，几乎没有人会走到这里来。如果不是他今天推车绕路，又恰好在这里歇脚，恰好扶了那一下，根本不可能发现。
他环顾四周，记下这里的地形特征。几棵长相奇特的歪脖子树，一块形似卧牛的巨石，还有远处一道细小的瀑布。
这东西，他一个人搞不定。开采、冶炼，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。
他捡起刚才那块拳头大的铁矿石，掂了掂，揣进怀里。
然后，他在附近找了一棵不起眼的树，用柴刀在树干背面，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度，刻下了一个小小的中分头，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。
做完这些，他回到木推车旁，深看了一眼那片裸露着铁锈色岩石的山壁。
“先回去。”
他重新推起车，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车上的野猪依旧沉重，但宋玉的脚步，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许。
铁……
能做什么？
农具，锅碗瓢盆，刀，矛头，箭头……
如果量足够大，甚至可以打造铠甲，兵器。
他甩了甩头，把那些过于遥远的想法暂时抛开。
眼下，最实际的，是弄一把好用的猎刀，再打几件趁手的工具。
推着车，慢慢朝槐树村的方向走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怀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，硌着他的胸口，也硌着他的心思。
这山，看来比他想象的，还要宝贝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