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娘子哪里去!”
“小霸王”周通暴喝一声,手中的走水绿沉枪抖出九点寒星,枪头金穗子旋成团迷离光晕。
这厮存心卖弄,竟使了招"游蜂戏蕊",枪尖专挑扈三娘腰间鸾带下手,这就是在战场上进行了赤裸裸的调戏。
这小子,这个好色的毛病怕是这一辈子都是改不了了……
那女将“扈三娘”听到其轻佻的言语,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手中双刀交叉成剪,刀背"铛"地架住枪杆,反手一绞,竟将精铁枪头拧出三道螺旋纹。
“小霸王”周通只觉掌心发麻,枪杆险些脱手,这才惊觉那纤纤玉指迸发的力道足以捏碎核桃。
“娘的,小觑了这小娘们!”
“小霸王”周通暗自心惊,心中想道。
眨眼之间,枪尖第三次擦过扈三娘石榴裙时,周通鼻腔里钻进的不知是血腥气还是她袖中沉水香。这浪荡子暗自嗤笑:"终究是个娘们,战场上还熏香......"
念头未消,双刀突然贴着枪杆旋上来,刀环刮起的劲风掀飞他三根睫毛。
后颈霎时沁出冷汗——那刀锋距喉头仅差半寸,竟是靠仰身铁板桥才堪堪避过。
现在已经过了八个回合,眼见着要吃亏,“小霸王”周通使了招"乌龙摆尾",枪杆横扫扈三娘胯下的马腿。
而那“一丈青”扈三娘突然蹬鞍跃起,石榴裙翻涌如血浪,足尖在枪杆上轻点借力,双刀化作青鸾展翅斜劈而下。
“小霸王”周通慌忙横枪格挡,刀锋擦着护心镜划过,迸出的火星竟在铜镜上烧出朵焦黑的梅花,胯下黄骠马吃不住力,连退三步踏碎满地土块儿。
“哼!”
随着俏佳人的轻哼一声,扈三娘腕上翡翠镯撞得刀柄叮咚作响。
刚刚看出来了这登徒子每招都冲着下三路来,她怒极反笑,双刀骤然变招使了招"玉女穿梭",眼见着“小霸王”周通忙不迭回枪护裆,心中冷笑:原是个银样镴枪头。
要说这“一丈青”扈三娘,虽然婚配的祝彪,也是个喜爱英雄好汉的女子,连祝彪你那样也算的上是一个青年才俊的人在她眼中都看不上,怎么会把周通放在眼里呢?
战至十二合,“小霸王”周通额头汗珠滚入眼中,虽然他是个大男人,此刻却有点儿打不过这小女人的感觉……
他强使一招"灵蛇出洞"直刺咽喉,却被双刀绞住枪杆顺势下拉。
枪头"哧"地扎入土中,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借势腾空,鹿皮靴重重踏在枪杆末端,丈二长枪弯成满月,周通死命攥着枪尾,眼见着女将借反弹之力凌空倒翻,刀光如瀑直泻天灵。
“哎呦!”
周通连忙躲闪,头发都已经被扈三娘的日月双刀给砍乱,变得披头散发。
这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在马背上打架,活赛过在跳自由体操,太灵活了,也许是女人身体柔软,能够做出这些动作来,姿态优美,非常具有观赏性,男子就不成了。
等打到了十五合时,“小霸王”周通发髻散乱,还哪有什么霸王的样子,他使出看家本领"暴雨梨花",枪影幻作数十道银蛇乱窜。
当然了,依旧是银样镴枪头,中看不中用,这是打把势卖艺的花枪,舞动得好看,实际战斗力并不强……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冷笑一声,双刀突然平推如磨盘,刀环相击迸发刺耳锐响。
这"推窗望月"的守势竟将漫天枪影尽数碾碎,最后一刀劈在枪杆旧伤处,"咔嚓"一声断作两截。
半截枪头打着旋儿钉入黄土地,惊得掠阵喽啰抱头鼠窜。
眼见着二十合将尽,周通攥着断枪气喘如牛。他孤注一掷使了招"同归于尽",断枪作棍砸向马首。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柳眉倒竖,左刀架开来势,右刀顺势缠上断枪,红锦套索在鞍边蠢蠢欲动,她故意卖个破绽,待那腌臜货色两眼发直时,腕上暗劲已蓄了七分。
红锦套索就在这时飞出,赤金索套在空中张开如饕餮巨口。
周通仰头只见索上金铃乱颤,套住脖颈时闻得缕缕沉水香——原是女将腕上香囊随劲风激荡。
套索勒颈的刹那,周通眼前走马灯般闪过桃花村强娶刘小姐的光景。
那年他掀开红盖头时,新娘眼里也是这般淬毒似的寒光。喉头铁腥味弥漫间,他忽然明悟——自己这"小霸王"的名号,原不过是个笑话。
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!
“兄弟!”
与此同时,“打虎将”李忠飞马出去救援,手中李忠的朴刀恰劈在那红锦套索的七枚金铃上。
这走江湖的“打虎将”在行走江湖之时见识过这种暗器,早看出套索机括全系于此铃,刀锋过处金铃碎裂,红锦登时瘫软如死蛇。
周通捂着勒出血痕的脖子滚落马背,正撞见扈三娘收索时眼底寒光——那断索在她掌心游走,竟又结成朵带刺的铁蒺藜。
这女的不止会一种暗器啊!
而“打虎将”李忠朴刀劈向金铃时,瞥见扈三娘唇角微翘。
这精明的“打虎将”顿时脊背发凉:那套索断得太过轻易,莫不是......
念头电转间,果然见女将左手暗扣三枚铁蒺藜,他拽着周通后领暴退三步,方才立身处已钉入三朵毒花。
“真阴险啊!”
“打虎将”李忠此刻也不由得对“一丈青”扈三娘的手段感叹了起来。
而已经观战完毕的王伦也拍马上前,他主要是要看看这“一丈青”的本事,自己能不能多付得了。
现在一看,小菜儿!轻轻松松就能拿下!
“你又是什么人!”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见王伦向前,娇喝一声,但是见王伦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,又不太确定。
“我便是梁山泊之主,白衣秀士王伦。”
“原来就是你这个土匪,胆敢来犯我们独龙岗!”
扈三娘双刀前指,像是马上就要被扈三娘剁成两段一样。
“我与扈家庄无冤无仇,但是祝家庄欺人太甚,我们梁山绝不放过,你们扈家庄识相,速速偃旗息鼓,能保得住性命,我不妨告诉你,你的扈家庄已经归了我梁山泊了,看——”
王伦往西边一指,果然扈家庄那边升起一股浓烟来。
这是为了之前和“九纹龙”史进约好的,只要得手,就放狼烟通知王伦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趁你们扈家庄空虚,我已经率兵袭取了庄子,你父兄都已经成为阶下之囚,你还要负隅顽抗吗?”
“你!”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此刻气急败坏,杏眼圆睁,丹凤含怒,当即就杀向了王伦。
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,纵然是能上阵杀敌,可她又能有什么主意,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?
说实话,王伦看见扈三娘这个样子,不觉得可怕,反而觉得好可爱,就像是气急败坏对着对象撒泼的女孩子。
这样子,倒是挺像王伦前世的一个小师妹……
“哈哈,那就来试试吧!”
王伦手中巨阙剑嗡鸣出鞘,剑身映着扈三娘海棠红的战袍,倒似蘸了胭脂水。
这白衣书生策马迎上时,袖口金线云纹忽地翻涌如浪,剑尖正点在双刀交错如梅花吐芯般刀光的中心点上。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只觉刀柄传来绵密震颤,仿佛百只春蚕在啃食桑叶,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白面书生可要比刚才那两个家伙厉害的多了……
也对,毕竟他是梁山的寨主吗,应该有点本事的……
待要变招时,剑锋已游鱼般滑向护心镜边缘。
"叮"的一声轻响,扈三娘身上金锁甲的第一枚鳞扣应声而断。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心头猛跳,这剑法竟比方才断枪凶险百倍——那剑尖总在要害处蜻蜓点水,偏又次次擦着肌肤掠过。
她旋身使了招"双龙探海",刀光如匹练绞向王伦脖颈,却见巨阙剑忽作判官笔使,剑脊贴着刀背画弧,顺势挑飞她肩甲丝绦。
王伦这剑法,你说是战阵剑法吧,不像,倒像是在调戏,眼下看去,颇有点儿“郎情妾意剑”的感觉……是在戏耍这“一丈青”扈三娘……
“呀!”
犀皮肩甲滑落半幅,露出凝脂般的肩头。
“一丈青”扈三娘耳尖瞬间烧红,这灼热感比刀风更令她慌乱,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,这怎么了得。
而王伦的剑却似通灵,宛如色中饿鬼,总在她回护要害时钻入空档——第三剑削断腰间鸾带,第四剑挑开护腕束绳,待到第十二剑时,凤翅兜鍪上的雉尾翎已被削成光秃秃的铜杆。
在风中,扈三娘残破的战袍随马背起伏翻卷,金锁甲仅剩的几片鳞甲堪堪掩住心口。
她忽觉腿侧微凉,原是剑风扫过战裙束带,石榴绸顺着马鞍滑落半幅,露出鹿皮靴上金线绣的并蒂莲。
观战的梁山喽啰突然噤声,千万道目光化作无形芒刺扎在她裸露的脚踝。
“所有人,背过身去!”
“打虎将”李忠一声令下,叫所以小喽啰转过身去,同时把那个已经流口水的“小霸王”周通强行扳到后面去。
这倒不是他“打虎将”李忠有多文明啊,是他看出来了,王伦这个打法,大概率是对眼前这个“一丈青”扈三娘有意思。
这哪里是打架,这分明是在调戏人家小姑娘吗!
万一再打下去,露出来点儿什么不该露的,他们做下属的怎么能看呢……
看上一眼那都是事儿……
王伦的剑在这时停住了,巨阙剑尖垂着半截海棠衣带,在晚风里飘摇如降旗。
“你,你欺负人……”
此刻的扈三娘身上已经是衣不蔽体的状态了,连双刀都扔了,抓起战袍裹住了身子。
扈三娘攥着残破战袍的手剧烈颤抖,翡翠耳坠在颈间晃出凌乱光斑。
她忽然想起自己及笄那夜,乳娘替她系上鸳鸯肚兜时说:"女儿家的身子,便是最利的兵器,咱们小姐这身子,定能迷倒了祝家三少爷。"
结果,现在倒好,让一个不想干的梁山贼寇全都给看光了去……
丢人啊……
就在“一丈青”扈三娘此刻进退两难之际,王伦已经过来了,马蹄声近在咫尺。
王伦猿臂轻舒揽住她腰肢时,那把巨阙剑剑柄正抵住后心要穴。扈三娘本能地肘击反抗,却撞进对方温热的胸膛,龙涎香混着汗味钻入鼻端——这气味竟与父兄身上常年不散的汗味儿截然不同。
这倒是赵元奴的功劳,毕竟她和王伦夜夜不空,她是个女子,爱用熏香,久而久之,王伦身上也就有了香气……
第一次和男人有着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扈三娘,此刻简直是小鹿乱撞,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震得耳膜生疼。
"莫动。"
王伦低语的气流拂过耳垂,巨阙剑不知何时已归鞘,掌心却多出条玄色披风,直接把扈三娘裹了起来。
扈三娘被裹成茧蛹横置马鞍前时,瞥见夕阳正坠在那白衣书生的发冠上,金镶玉的梁冠竟比祝家庄的龙凤烛还要晃眼。
她咬破舌尖强聚心神,却觉腰间残留的掌纹正透过衣料发烫,这热度顺着脊骨窜上天灵,激得眼眶莫名酸胀。
这感觉,跳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,她也没有经历过感情,也没有经历过什么,现在就是感觉心里头小鹿乱撞,身体有些……不听使唤……
但,不知道怎么,就感觉似乎还有些受用。
王伦把“一丈青”扈三娘带回本阵,李忠和周通齐声道,“寨主好风流……嘿嘿,嘿嘿……”
王伦则是板着个脸说道,“速速拿下扈家庄的其余兵马,能劝降的都劝降,不要轻易杀戮!”
“得令啊!”
李忠和周通立刻率兵行动。
而扈三娘此刻还是面颊绯红的看着王伦,不知道他要把自己给怎么样……
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,辗转反侧……”
王伦突然低头,看着这马鞍上的美人,吟诵起来了《诗经.关雎》来。